在意大利諸多歷史名城中，那不勒斯并非旅游首選目的地，游客們通常將其作為前往龐貝古城的中轉(zhuǎn)站。然而，唯有親身來到這座意大利南部人口最為稠密的城市，穿過狹窄卻充滿生活氣息的老城，來到重新規(guī)劃建設(shè)后現(xiàn)代大氣的港口區(qū)，方能發(fā)現(xiàn)這座擁有幾千年歷史的城市在雜亂外表背后的秩序。

那不勒斯的城市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世紀。古希臘人在今天的城市南側(cè)近海位置建立了名為帕耳忒諾珀的小型港口城市，帕耳忒諾珀取自古希臘神話中一個海妖的名字，意為“純潔的眼睛”。隨后古希臘人擴大居住點，興建城市尼亞波利斯，即“新的城市”，“那不勒斯”由此而來。

公元前4世紀，那不勒斯與羅馬共和國結(jié)盟，隨后成為其殖民地。古羅馬人尊重那不勒斯的希臘文化，保留了他們的語言和習俗，并興建眾多豪華別墅和浴池、劇場、神廟、水渠等公共設(shè)施。在漫長的歲月里，那不勒斯曾是那不勒斯公國和那不勒斯王國的首都，其間曾經(jīng)歷過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的短暫統(tǒng)治，在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時期是西班牙帝國的一部分，直到1861年意大利統(tǒng)一前仍是兩西西里王國的首都。

作為人類持續(xù)居住時間最長的城市之一，歷史更迭的層層印跡在那不勒斯隨處可尋：老城區(qū)中世紀教堂的外立面，矗立著公元1世紀古羅馬神廟的精美石柱；建于1272年的主教大教堂一角，保留著公元4世紀拜占庭時期的洗禮堂，穹頂上殘留的馬賽克圖畫以藍色為主色調(diào)繪制了眾多人物，配以大面積金色，視覺效果震撼；一個普通住宅樓的地下室里竟然藏著古羅馬劇場的更衣間，甚至整個社區(qū)就建造在劇場遺址之上，在衛(wèi)星地圖上，劇場輪廓仍舊清晰可見；修建于13世紀的城堡新堡主入口，可以看到15世紀文藝復興風格的石拱門，而在新建的地鐵站內(nèi)，又嵌著城堡巨大的地基和護城墻墻基；那不勒斯整座城市地下遍布古希臘人為采石取土挖掘的通道，被古羅馬人加固后用作輸水道和蓄水池，在二戰(zhàn)中又作為避難所……

短短幾天里，無法全面體會那不勒斯的歷史和文化精髓，但這些散落四方的歷史遺珍如同巨大拼圖的碎片，使這座城市的歷史圖景漸漸清晰。

如果說建筑遺跡是歷史的載體，繪畫則是精神的延續(xù)。那不勒斯國家考古博物館收藏的龐貝及周邊地區(qū)的馬賽克和壁畫藝術(shù)品，可謂稀世珍寶。很難想象在2000多年前，人們用幾毫米見方的彩色石塊就能拼畫出如此精致豐富的畫面。這些馬賽克被用來裝飾地面、墻面、穹頂、神龕乃至柱子，畫面內(nèi)容包羅萬象，有戲劇故事、戰(zhàn)爭場面、海洋生物、人物肖像、幾何紋樣等。

展品中一幅馬賽克拼就的女士肖像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：兩道細細的彎眉掛在略顯豐腴的臉龐上，一雙眼睛悵然若失，深色頭發(fā)在腦后盤了一個發(fā)髻，耳垂上掛著高貴的耳飾，頸間也有一串瑩潤的珍珠項鏈。她的頭部微微偏向左側(cè)，右側(cè)臉頰和鼻梁處用白色石塊表現(xiàn)高光，臉頰上的紅暈是深淺不一的粉色，眼窩和鼻梁左側(cè)的陰影用深紅色和棕色來展現(xiàn)?？吹竭@樣生動細致的繪畫語言，不禁想到，原來古羅馬人早已掌握光影透視等繪畫技巧，文藝復興時期那些傳世之作的根基正來源于此——這正是藝術(shù)傳統(tǒng)的傳承與發(fā)揚。

站在城內(nèi)制高點圣埃爾莫城堡，往西南方向望去，可以看到仍然活躍的維蘇威火山，濃黑色山體如同孔武有力的戰(zhàn)士，俯視著山腳下的這座城市。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噴發(fā)，將龐貝、赫庫蘭尼姆等古城深深掩埋，卻沒有摧毀那不勒斯。眼前的那不勒斯平和美好，夕陽下的海港籠罩在一片溫暖的金黃色中，海風徐來，海鷗盤旋。一代代人在這里繁衍生息，讓這座綿延幾千年的城市始終保持活力，不斷書寫著新的歷史。

蔡曉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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